姬匄

【黑暗与白雪】(一百四十)嚎哭

数日后,阿卜杜拉让伯努瓦准备了孩子穿的可爱外套和舒适的毛绒公仔,在下班时去医院探望那个名叫“爱丽丝”的心脏病患儿。

格扎维埃带夫人进去时,小爱丽丝正靠在床头费力的呼吸。格扎维埃告诉阿卜杜拉,这个孩子几乎不能走路,已经出现端坐呼吸。

爱丽丝的母亲正把可移动床桌推过来,上面放着今天的晚餐——一枚水煮蛋和没有一丝油水的水煮蔬菜。她转过身,注意到阿卜杜拉,“您是……那位夫人?”

“这位是谢瓦勒埃夫人。”格扎维埃介绍。

“您、您好……”女人呆呆的说,那天来医院时,她已经知道自己遇见的人是谁。一定是哈罗妮女神显灵,才让她有这样的好运气!

女人突然反应过来,把搭在床尾的白狼皮大衣塞进阿卜杜拉怀里!

阿卜杜拉手里拎着孩子的衣服和玩具,突然被大衣塞了满怀,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。她勉勉强强抱住了大衣,将它搭在左臂上,又把左手拎着的袋子挪到右手里,一起递给女人。

“这……这我们不能收!”女人慌乱拒绝,“已经接受院长阁下免费的治疗了!不能再收礼物!”

“我们家里也没有适龄的孩子。”阿卜杜拉将两个礼品袋子放到床尾的地上,袋子里一只可爱的浅粉色小兔子正露出甜美的笑脸。

女人赶紧拎起两个袋子,想再退还回去。格扎维埃适时拦了一步,恰好挡住递袋子的手,“夫人想来看看爱丽丝。”

女人拎着袋子不尴不尬,反应了两秒才赶紧转身从病床前让开,“好、好,她来医院之后好多了。”

爱丽丝费力的喘了两口气,眨着眼睛问道:“你是谁?”

阿卜杜拉对女孩儿微笑,“我叫阿卜杜拉。”

小女孩儿天真的说:“魔女也叫阿卜杜拉。”

“什么魔女?”阿卜杜拉问道。

“隔壁的小哥哥说过,魔女和谢瓦勒埃相爱,用强大的魔法获得了幸福。小哥哥还说,魔女是札尔的女儿,只要看一眼魔女就会死掉。”

爱丽丝的母亲想赶紧捂住女儿的嘴,但想到她的病又不敢动手,一时尴尬极了,“夫人!她、她不是那个意思!”

阿卜杜拉微微笑了,对爱丽丝说:“我想事实不是这样。”

“不是那样吗?”爱丽丝懵懂的说,“可小哥哥是这么说的,爱丽丝没有记错。”

“如果是那样的话,现在屋里的人都已经死了。”

“死了?”爱丽丝困惑的眨了眨眼,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我就是那个魔女。”

爱丽丝好像没有理解这句话,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女人。

“啊!”她突然大喊,又赶紧捂住嘴,像是背着父母恶作剧的小孩子,悄悄的说,“你是魔女姐姐?”

阿卜杜拉微笑着点点头。

“魔女姐姐,你真的能复活死人吗?”

阿卜杜拉面色一冷,她攥住自己颤抖的手,勉强再次露出微笑,“我没有那么厉害。”

爱丽丝遗憾的说:“要是真的能就好了,这样就能复活爸爸了,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。”

“您、您别往心里去!”爱丽丝的母亲慌张的说,“小孩子不懂事,乱说话的!”

“爱丽丝的爸爸死于龙诗战争。”格扎维埃对夫人说。他也是昨天听这个母亲絮絮叨叨口述病情的时候,偶然知道的。

“您真是辛苦了。”阿卜杜拉对女人说。

在龙诗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子有很多,有些孩子死于寒冷,也有的孩子死于饥饿。单亲的母亲苦不堪言,会选择加入异端,喝下龙血。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活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,没有人在乎谁是正义。

格扎维埃忽然向门口低下头,“院长。”

沙利文走进这间普通病房,其他病人和家属都不由看向这个被年过半百的心内科主任称作“院长”的青年。

“我想一会儿再去找你。”阿卜杜拉对他说。

沙利文低下头,在妻子的鬓角上吻了一记,“送完了?”

“嗯。”

“还有其他想说的吗?”

“也没什么要说的,不过是和孩子闲聊了几句。”

“走吧。”沙利文牵着她的手向外走。

阿卜杜拉对丈夫的我行我素习以为常,她微笑了一下,说了一句,“那我们就先走了。”

走出病房,阿卜杜拉问道:“现在回家吗?”

“等一会儿。”沙利文牵着她来到五楼行政区办公室。

他在黑沉的办公桌后坐下,继续刚才放下的工作。

阿卜杜拉脱下大衣,却没有坐下,“莫佳娜今天值班吗?我想去和她打个招呼。”

沙利文打通通讯贝,向弗雷德询问了几句。

“在护士台。”他说。

阿卜杜拉贴了贴丈夫的脸颊,“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她穿过行政区大门,来到五楼的住院病房。才走出去没有几步,阿卜杜拉忽然听到一阵哭声,撕心裂肺,仿佛能把墙皮扯碎!

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,没关上的病房里,白被单正盖在一具尸体身上,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女人跪在病床前嚎啕大哭,护士劝说着试图让她站起来,来确认死亡的医生站在病床的另一边。在沉痛和为难当中,医生不经意间看见了路过的阿卜杜拉。

阿卜杜拉对这个人似乎有一点印象,是当初住院时关照过她的一名医生,名字好像是叫“柯力弗”。

“夫人您来了。”柯力弗走出病房打招呼。

“沙尔在忙,我来和莫佳娜打个招呼,住院的时候受到你们不少照顾。”

“您真是太客气了……”

柯力弗的话还没有说完,阿卜杜拉黑色的法袍下摆突然被拽住,刚才病房里的中年女人冲出来哀嚎:“你是谢瓦勒埃夫人?!”

“是,但……”

“救救我女儿!你不是能复活死人吗?求你救救我女儿!”女人伏地痛哭,“求求你!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!求你复活我的女儿……”

阿卜杜拉手指冰冷,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状况,“我……我并不能……”

“你能!你复活了谢瓦勒埃!你一定能!”女人疯狂的握住阿卜杜拉的手,“你要钱吗?还是我的命?还是别人的命?你要什么,我都给你!”

“不是的,我……”

护士们赶紧过来劝阻,“夫人,复活是不存在的,我们理解您悲痛的心情,但……”

女人一把挥开护士,悲愤之中的怪力让离得最近的护士一个趔趄,撞到身后的墙上,“你们滚开!她会复活!她能救活我的女儿!全艾欧泽亚都知道!”

“您不要这样,我不会什么……”阿卜杜拉机械的重复。

“你能!”女人爬起来抓住她的肩膀,硬把她拖进病房!

护士在一旁拉扯,可女人的手握得很紧,生生要把阿卜杜拉的胳膊握断!

突然女人软软的瘫了下去,阿卜杜拉被扯着一同摔倒。使用了“沉静”的柯力弗只来得及接住患者家属,阿卜杜拉直接摔在地上!护士们七手八脚的将院长夫人搀扶起来,阿卜杜拉却突然推开她们的手,向行政区的大门狂奔!

可是。

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,她却停下了脚步。阿卜杜拉死死的握着自己被抓得青紫的手腕,全身颤抖,但始终不曾推开房门。眼泪不住流淌,她自己也说不上缘由,只知道不该让沙利文看见。

三分钟后,办公室的大门自己打开了。

沙利文低头看着站在门口始终不动的妻子,轻轻将她揽进怀里,“怎么了?”

“一个女人,”眼泪无法扼制,喉咙哽咽,她断断续续、语无伦次的说,“要我复活她的女儿,因为我复活了你,她说我能复活她的女儿……”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哭的,可眼泪似乎有另外的想法。

沙利文抚摸着她的长发,“我在这儿,别怕。”

“沙尔……”

“嗯。”

“沙尔!”

“我在。”

阿卜杜拉攥住他的前襟,嚎啕大哭。

对面办公室有人忍不住好奇,开门查看走廊里的状况,看到这一幕又赶紧关上门。就在院长办公室隔壁办公的弗雷德听到夫人喊出院长名字的那一刻,就知道死也不能出去,看到领导这样私密的事情,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
阿卜杜拉哭了好一会儿,走廊里始终保持着静谧。

沙利文耐心的等她渐渐镇定下来,搂着她走进屋。他摊开阿贝尔的手,不仅手腕青紫,手心上还有被指甲扎破的细小伤口。他的手掌悬在阿贝尔的手心上方,幻术轻巧的治愈了外伤。

“还有哪受伤了?”

“膝盖,刚才摔了一跤……”阿卜杜拉小声说,好像一只小猫咪在低声撒娇。

沙利文抱她到里间的休息室床上,反手锁住门,“裤子脱下来。”

“回家再说吧……”

沙利文上前准备自己动手。

“好嘛……”阿卜杜拉脱下法袍里的长裤和里面毛绒的衬裤,露出白皙的大腿。

他坐到床边,阿贝尔的双腿在床上微屈,膝盖整块淤青,有细小的擦伤。沙利文共鸣以太,检查骨骼,确认没有更严重的伤害之后,治愈了腿上的伤口。

“穿上,我们回家。”沙利文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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